菲尔普斯

甜蜜的直进

时差

第二章

#自尊心

译文

作者 - 반달 半月


07




“啊,为什么13题解不出来…”




高三的金在奂课业非常繁忙,对自尊心完全没抱什么迷恋。一般家里穷的话,起码要守住自尊心不是吗?但金在奂的答案是否。“我们是没钱,但连自尊心也没有吗?”这样的道理,金在奂虽然也懂,但是却完全听不进去。如果想要实现目标的话,所谓的自尊心也不是那么重要。那时候金在奂的目标,是想要进入相当有名的S大。虽然能考进K大是最好的结果,但不幸的是以在奂当时的成绩,最多只能考进S大。“进了好大学后,一定要要好好孝敬父母回报他们。”这样想着的在奂,在看到大学学费金额后,却咕噜地干咽了一声。“这个学费实在太贵了,我马上工作会不会更好?”金在奂向母亲发出疑问。母亲用力在他背上抽打了几下,“学费我会解决,你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学习吧。” 这样的对话,对别人来说只是再老套不过的家庭日常,对金在奂来说,却是非同寻常,甚至令他感到痛苦的回忆。因此,金在奂在高三时,曾经完全舍弃过自己的自尊心。




“哥。牛奶。”


“Okay. 去我的箱子里找吧。”


“连脸都不露出来。”




自从那天聊天得知在奂家的情况后,朴佑镇便开始每天偷偷把他的牛奶调包成自己买的。最近学校的牛奶供餐体系不断更新,选择变得更多样当然是好事,但价格也开始一路飙升,而这对金在奂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原本就很拮据的在奂,当然只申请了最基本的牛奶供应套餐。但不知为何,佑镇却连那样的小事也发现了,每天都带着最贵的牛奶放到在奂的桌子上。“我讨厌这个,丹麦牌是什么东西,燕麦味?” “对啊,燕麦。” “不好吃啊…换成别的不行吗?” 不知道实情的金在奂还经常对朴佑镇带的牛奶嘟嘟囔囔。朴佑镇则依然风雨不改地实行着牛奶调包行动。戴着蓝色名牌的高一学弟朴佑镇,每天都跑来高三的教室串门,自然接收到许多周边的惊诧目光。“喔,朴佑镇,又来啦?” 而现在,已经能熟稔地和前辈们打招呼了。




“喂喂,朴佑镇 朴佑镇。”


“嗯?”


“你数学很好吧?”




在奂拿着铅笔和习题册,呼哧呼哧地从楼梯上跑下来后,用铅笔戳了戳朴佑镇。朴佑镇还没来得及回答,在奂就继续说:“我都打探好了才来的,嘿嘿。 ” 说着又把习题册放到了他手上。朴佑镇看到金在奂在13题旁边标了三颗像本人一样毛躁的星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铅笔也拿了过去。






“哥,你得从数学2从新学起吧。”


“喂,没时间啦。快点。”


“要来高一重修才行呢。”












朴佑镇一边开着玩笑话一边在空白处唰唰地写下公式。在奂正认真注视着佑镇写的公式,视线却不知不觉落到了佑镇紧攥着铅笔的手上。关节发达的五指,青筋暴突的手背,都恰到好处地吸引着在奂的注意力。“这里为什么是6,到这里为止弄懂了吗?” 佑镇放下铅笔问。在奂突然回过神来,恍惚地点了点头。因为是在楼梯扶手上解的题,所以身后人来人往。但在奂却对此毫无知觉。他正认真地盯着朴佑镇接着写的算式,努力克制住自己总想往佑镇手上飘的视线。




08


“说他性格好,都是骗鬼吧。真的。” 成云在自习室里正替在奂激烈地谴责着朴佑镇时,在奂却不知道是否因为太疲惫而一下瘫在沙发上。坐在对面的丹尼尔,看了看在奂的眼色,问道:“真的?” “能少说点朴佑镇的事情就多谢你们了。”在奂完全掠过丹尼尔和成云的对话,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在奂今天还有课题报告要赶,于是找借口延迟了兼职时间,好不容易才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才开学第一周,就说要交什么课题报告。但是看来这里也不适合写作业,在奂再一次感受到了。话虽如此,在奂也去不起安静但奢侈的咖啡厅,只能忍着留下了。




“呀,他给了多少?百?”


“百?一百吗?一百万韩元?”


“好像是那样。在奂啊 对吧?”




听到成云的话,报告也无法再集中下去的在奂,只是在电脑屏幕前保持着异常严肃的神情。那样的在奂看到丹尼尔绷紧的脸蛋后,却忍不住扑哧笑出来破了功。“为什么要受那样的侮辱啊。” “多亏他,把拖欠的房租也交清了,这样不是也挺好的。” 在奂又重新把视线转到了密密麻麻的报告上。




昨天和朴佑镇相遇的事情,在奂还没有一点实感。那之后,在奂把口袋里的支票交给了房东阿姨。三年里朴佑镇也在试着找自己。见面后虽然留下了屈辱,但怎么说也是为了看我才来的路演——金在奂这样想着。他既感到欣喜,却又在担心后面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那天,金在奂睡前把铃声调到了最大声,放在了床边。或许会打电话来呢,如果不打电话也会在凌晨发短信过来吧。第二天被跟着调到最响的闹钟吵醒的金在奂,扑腾起了床,却发现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像个傻瓜一样彻底虚脱了。这完全是1比0,不是吗。




“以后按照他来的时间做路演吧。我要把他给的钱存起来。”


“我们小而珍贵的成云哥。又在夸张了。”




“要是我现在和他俩开玩笑说 ‘ 我和朴佑镇交往过。’ ‘ 还在空教室里做过爱。’ ,他们会给什么反应呢。” 突然产生这样奇怪想法的金在奂,把笔记本啪地合上了。在奂感觉到两人都在看他眼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于是笑着说:“啊,我还有课。先这样。”  幸亏两人并不清楚他的课表,这才给了在奂成功逃离那自习室的借口。但要说起来,也只能怪那个只是听到朴佑镇的名字就已经像芦苇一样动摇的自己。










从自习室逃出的金在奂,慢慢步行着,到达了中央图书馆。同时他也是顺便过来借书。虽然不是非常热爱看书,但是在奂要是在没客人时玩手机,会被店长严厉指责,所以也是没办法了。况且兼职时间过得很慢,偶尔的确也该看看书。于是,金在奂踏进了中央图书馆,站在了预约阅览室座位的机器前。




“啊 为什么不行…”




现在想想,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有前兆的。那天在奂偏偏在预约机前捣鼓了大半天,连一直在后面等着的人发射着凶狠的眼神也毫无察觉。不轻易放弃的在奂,连自己哪一步做错了也不清楚,又回到首页,重新点了一次“第3阅览室”。一定是没睡好才这样。在奂安慰着自己。后面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金在奂这才知道后面一直有个人在等着。“都弄完了吗?” 后面站着的人这样问了,装作不知道的语气中明显透露着不耐烦。在奂突然也一阵火气涌上心头,回头想瞪他一眼。但看到那人的脸后,在奂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应该从这地方消失。太荒唐了,嗓子完全被堵住了。




“佑镇啊。我们选电脑室?”


“你喜欢就好。”




在我的衣服上装了GPS吗?在奂看了一眼朴佑镇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莫名掸了掸自己的外套。如果现在就回去时间又有点早,刚好旁边的预约机没人了,不想轻易放弃的金在奂又走向了那台机器。但是走到机器前,才发现上面贴着“故障”告示,在奂心情不禁很复杂。今天真是事事不顺。怎么偏偏又在这里碰上他啊。金在奂为前一天还故意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的自己感到丢脸,甚至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他又有钱,还和这么漂亮的女生来图书馆,怎么想他的人生里都不可能有一点缝隙能容得下自己,你到底在期待什么。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已经是无语到只能苦笑的地步了。




“我们都弄完了。”


“…啊。”




听着女孩亲切的声音,在奂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张着嘴点头。那时,站在后面的朴佑镇往下看着手机噗嗤一声笑了,金在奂莫名又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拜托请赶快滚吧。他们转过身的时候,在奂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狂按着鼠标,而朴佑镇像是听到了在奂的心愿一样,没说任何话就和那个女生离开了。同时,金在奂也终于在预约机前捣鼓成功了。因为不想再遇到他,在奂故意选了离电脑室最远的阅览室。不过就算不这样做,他大概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吧… 金在奂对于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被朴佑镇卷进漩涡的事实一无所知,他正紧紧地攥着座位票,站在电梯门前等待。而胜利女神分明已经在倾向朴佑镇了。




09




17岁的朴佑镇,不做用钱讨好别人的事情。当然如果是金在奂的话就另当别论。如果问金在奂为什么会和朴佑镇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他只会把钱花在金在奂身上吧。实际上,金在奂从来没有仔细说过自己的家境,家里很穷这件事一直是作为秘密存在的,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朴佑镇给他花钱。但很奇怪的是,只要朴佑镇一站在金在奂的身旁,就会不知不觉敞开钱包,大手大脚。即使在奂一再谢绝,朴佑镇也会毫不在意地继续结账。举例来说,挑食非常严重的在奂不想去饭堂的时候,朴佑镇就会抓住在奂的手,去小卖部给他买喜欢的面包,如果那样还是不满足的话,偶尔也会带着在奂偷偷逃出学校,去一些昂贵的餐厅吃饭。






“不是我说,为什么不吃饭啊。”


“菜有点咸。吃那个? 逃课吧?”


“说什么呀。”










金在奂笑着说:“那种事情我也知道,臭小子”,便继续用叉子卷着意大利面呼噜噜地吸入。平时被问到想吃什么时总是会认真回答的金在奂,今天牵着朴佑镇进了学校附近的披萨店。佑镇在餐桌上撑着腮帮子,微笑地注视着正一动一动嚼着面条的在奂。在奂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样,又贪心地把两角披萨叠在一起塞进了嘴里。“又没人抢你的,慢点吃。待会又积食上不了晚自习怎么办。” 听着这话的金在奂却嘻嘻地笑了,反倒嘲笑起佑镇来:“你的口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那是对给你买披萨的人该说的话吗?”朴佑镇假装生气,板起脸来。金在奂却还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专心咕噜噜地灌着自己的可乐。




请吃饭这样的事站在在奂的立场当然是完全感谢了。虽然佑镇说要请吃饭时在奂经常都会摇头拒绝,但佑镇总会以更强硬的态度拖着在奂去餐厅。因此佑镇的心意就显得更加珍贵了。偷偷给在奂换牛奶,照顾在奂的每一顿饭,甚至晚上还会找到在奂所在的晚自习室,给他送零食… 可以说,朴佑镇把钱花在金在奂身上的时候,绝不会心疼。总是接受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经济支援,在奂虽然自尊心已经消失殆尽,眼力见却还是在的。所以他边嚼着披萨边向佑镇发问:“有想听的曲子吗?明天弹给你听。” 朴佑镇啜了一口在奂的可乐,开心得连嘴角的虎牙也藏不住,像个傻瓜一样再次确认:“真的吗?”




“唱歌的话不行。只弹琴哦,只。”


“哪有你这样的啊。”


“没有吗?”


“等等。我要想一下。你这太突然了。”




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笑开的佑镇,在奂也轻轻地笑了。“有这么突然的吗?回想起来的话。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亲近的呢。开学初3月第一次见面,现在4月,才一个月就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亲密的关系,甚至连可乐的吸管都可以共用了。那天的金在奂,看着坐在对面,一直苦恼着“究竟要拜托什么歌曲呢”的佑镇,看了很久很久。从轻轻挽起的衬衫袖子,随意松开的领带,低调的黑色耳钉,每次一开口都会若隐若现的虎牙,到一直都真挚地注视着自己的深黑色瞳孔为止。




心动。太兴奋以至于心口发疼的程度。






10




连图书馆里那样的事也能嘲笑一番的朴佑镇,又找到了金在奂。虽然不知道他是特地找过来的,还是说只是好奇自己在打什么工才找过来的,但看他只买了一罐饮料坐了那么久的样子,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在奂在便利店读着白天从图书馆借的书时,如果听到玻璃门挂的铃铛响起,就会把书合上,给客人结帐,弄完后又重新打开书,一直重复着这样的状态。几个小时前,金在奂也是听到了铃铛声后,就立刻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抬起头。出乎意料,是朴佑镇。朴佑镇从在奂面前走过,在他不远处以一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暧昧姿势僵持着。在奂看着只是随便抓了一瓶饮料连是什么都没确认的朴佑镇,用力地眨了下眼睛。便利店离学校后门挺远,一般很少有学生光顾,而朴佑镇却亲自找到了这地方来。在奂只感到脑袋生疼。




金在奂一点也没往朴佑镇的方向看,扫了饮料条形码后,只是死死地盯着POS机上的金额说道:“多谢惠顾,900元。” 朴佑镇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卡递了过去。看着夹在朴佑镇指间的信用卡,金在奂不由从嘴边发出一声叹息。佑镇不可能没听见那声音。于是在奂只能尽量避开朴佑镇的手指,尴尬地把卡拿了过来。那一瞬在奂低着的头顶却传来“扑哧”一声笑声,在奂不禁气得直咬牙。“应该很好笑吧。一定很滑稽,我。” 但是就那样忽略了朴佑镇嘲笑的金在奂,结算后又像佑镇刚刚做的那样,用手指夹着卡递了回去。虽然很想摆臭脸,但是因为店长每天检查店里的监控录像,所以当然不能那样做,非常遗憾。把卡放回钱包后的佑镇,却没有立刻走出店外,而是找了张休息区的椅子坐了下来。然后至今为止,都没有走出去过,一直坐在那里。




<谁 能来我们便利店>


<谁都好 拜托了>


<成云哥 在哪里?>


<丹尼尔 你不能来?>


<啊 拜托>


<拜托了 拜托啊啊>




金在奂在Katalk上连发了好几条信息,但看着气泡旁边的“未读2”状态一直都没有改变,又不耐烦地退出了聊天窗口。碍于店长眼色不能用太久手机的金在奂,为了快要到达的下一班兼职生,从工作间里拿出了拖把,久违地开始了打扫。虽然坐在那里的朴佑镇很碍眼,但是那存在可是连金在奂的同僚爱也无法阻挡的。




所以在奂完全无视了佑镇,非常努力地在来回拖着地。卖力地擦着每个角落的在奂却故意避开了佑镇所在的那一小块区域。但他头顶已经快要被佑镇火热的视线灼伤。佑镇非常干脆地挽着双臂,靠在椅子上,一直只看着在奂动作。“不过管他干什么呢。” 无视了一直坐在那里的佑镇,不知不觉就忙活了两小时的金在奂,在经过休息区的桌子时,却被佑镇无故抓住了胳膊。今天真的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被抓住。因为前些天在路演的时候也没被抓住手。逃跑的时候也是,一句话也没留下就那样逃跑了。因为朴佑镇是那样的人。




“啊 痛。放开。”




所以在奂非常慌张,但和想法不一样,用着非常微弱的声音说道。放不放开,放不放开?那样的话去哪里了?刚说出口就在心里懊恼的金在奂,听到朴佑镇接下来说的话后,大脑却像被挨打了一样停滞住了。




“重新开始吧。”


“…什么。”


“我说重新开始。恋爱。”




在奂立刻一点动摇都没有地对上了佑镇的眼神,发愣。所以现在朴佑镇又说要在一起了。从朴佑镇的口中说出了复合的话。听了那话的金在奂,突然很好奇。我们三年前那个算是爱情吗,所以现在就可以用“重新”这个词了吗。像弃婴一样颓废度过的这三年时光又浮现在了在奂眼前,于是在奂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看着挤出虚无笑容的在奂,佑镇却像毫不知情的人一样只等着在奂的回答。“恋爱?” 金在奂看着朴佑镇反问。“你现在说的是’恋爱'是吗?” 即使在奂又反问了一次,佑镇还是从容地微笑着,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笑容,在奂只感到不寒而栗,默默地把他抓着自己的手拿开后,低语道:






“我和你没有谈过恋爱。”


“是吗?”


“嗯。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


“你也是享受过就行了吧。不是吗?”




所谓“享受过了”的话里也包含着“逃跑了”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那话的意思,朴佑镇的嘴角显现出微不可见的颤抖。虽然是为了给朴佑镇造成伤害才说的话,不知为何在奂自己却似乎受到更大的伤害。像锋利的刀尖一样在心脏上刺痛后又消失了。不管谁看都是自残的模样。但金在奂像是对自己受到的伤害毫不在意似的,看了一眼朴佑镇微妙扭曲的脸后,从他身旁离开了,头脑里也升腾起终于成功给朴佑镇造成了伤害的喜悦。




“我钱还蛮多的,你也知道。”




朴佑镇把早就喝空的汽水罐用力捏瘪后,站起来向着金在奂跨了一大步。这人现在在说什么呢。金在奂听到朴佑镇莫名其妙的发言后静止在了原地,目光不由追随着瞬间从自己身边经过走向了垃圾桶的朴佑镇。“砰”地扔完了汽水罐的佑镇,打开了便利店的门,却没有立刻离开,回头瞥了在奂一眼。扭曲的表情已经消失了。脸上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和。




“我们下次再见面吧。”


“……”




看着他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在奂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拖把柄。“下次再见面吧。” 因为留下令人迷惑的话就离开了座位的佑镇,在奂忽然感觉自己的知觉都失灵了。嗯… 在奂呆怔怔地看着朴佑镇远去的背影时,忽然火气才突然上来,用力将拖把扔到了地板上。靠,我不干了!忽然发现墙角的监控摄像红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又急忙把拖把捡了起来。已经在便利店打工有1年的金在奂,提着拖把吃力地往仓库走去。便利店员和财阀二世的相遇。真的无话可说。真是无语到会令人笑出眼泪的发展。




11




22岁的金在奂和19岁时一样,依旧对自尊心没抱什么迷恋。虽然已经用路演时收到的支票付清了拖欠很久的房租,但是不久前把刚收到的兼职工资往父母的账户汇入后,在奂的银行账户又见底了。别说出去玩,连饭钱都不够的这两天,都在靠便利店的杯面或过期盒饭来解决三餐的金在奂,却突然收到了开学前曾作为短期兼职打过工的俱乐部打来的电话。表面上说是俱乐部,实际上进了包间后,就是卖肉的地方。但是因为经理也知道在奂的情况,提出二轮不用出场的条件,所以在奂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在这个圈子不用上二场真是便宜你了,知道吧?” 在奂在电话途中本来还一直不停地啃着自己的嘴唇,听完这话后,在半夜出了门。大概因为存折里连3000元都没有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喂。大家都知道你在哪里吗?”


“嗯?我吗?”


“对。刚来就有人点了你的名字。你到处跟别人说了在这里工作的事情吗?”


“怎么会。”


“先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吧。快。”


“好的好的。” 在奂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却一直无法甩掉头脑中的疑问。一般进包间的话,都是招待一些已经喝到大醉的客人,几乎很少对话,再加上以前自己的名字好像一次都没有被点过,但是经理大哥却说有人指了自己的名字的话… 不知为何在奂忽然有点惶恐不安。在干练的白衬衫掩盖下,在奂的手臂上升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在奂至今还记得,因为是援交的工作,自己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会给到处都是镂空的衣服,但接到衣服之后才发现,实际是比想象中要端庄得多的白衬衫和休闲西裤,曾经被吓一跳。而今天,在奂也是穿着任谁都不会看出是做那种事情的干净利落的套装,嘟嗒嘟嗒地经过走廊,往回找着经理。在奂不能放弃这份短期兼职的原因,果然还是因为钱。大部分生活困难、捉襟见肘的人,都会找到这里来。这些人之间会口耳相传,互相介绍。所以即使是像在奂这样只跑第一轮的人,拿到的小费也多到足够支撑一个月的生活。这就是金在奂不能放弃这份工作的理由。虽然前面也说过,因为金在奂是个胆小鬼,他害怕空洞的钱包,也害怕那种难以承受的穷困。




“哥 我,”


“三号房,三号房。”


“啊好的。”




在奂看着正忙着对无线对讲机下指令的经理哥哥,听到房间号后猛地转了身子。3号房…看来是被团体订了。在奂忽然想起这个房间比其他房要宽敞得多,不自觉在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情况不可能不紧张起来。因为今天是落单的自己一个人,已经被炒热的氛围也必须努力融进去,眼色也要好好看才行。在奂调整了下呼吸,扭开了门把。看起来里面已经开始很久了,眼前的光景不禁令人皱眉。放眼望去,各种洋酒的瓶子到处乱滚,“真是随便败家啊”的想法首先从在奂的脑海里浮现。“那些全部加起来得多少钱呢。” 这样想着的金在奂,把绊在脚前的酒瓶轻轻踢到一边后,边念叨着“我的金主在哪里呢”边扫视着整个包间。自我介绍过的女孩子们,都哒哒哒地坐到了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男人们身旁。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直的啊。而金在奂作为唯一一个出场的男性,自然显得有点好笑。但在那堆男人里却还是有个人特地指了金在奂的名字。




“干什么呢。还不过来?”


“…”


“拿酒过来,快点。真是头疼。”




一把嗓音穿过了场内各种暧昧的亲热声,从隐蔽的角落里传到了金在奂的耳中。一阵压抑不禁袭来,在奂皱起了眉头,依稀跟着那个嗓音的源头,越过了一众已经躺倒在沙发上纠缠不清的人们。然后,随着距离慢慢变近,一个熟悉的面庞进入了金在奂的视线。这时,金在奂的腿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正在兴头上的男人,男人瞪着因为喝醉而涨红充血的眼睛,朝在奂骂了一句:“阿西,什么鬼啊?” 而坐在终点等着在奂的那个人,目睹了这场面,却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嘻嘻地笑了。堂皇的在奂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那个人伸手一下子拉到了身旁坐下。因为靠的太近,浓重的酒味忽地钻进了在奂的鼻子里,熏得他一阵发晕。




“酒呢?”


“您要什么种类的呢?”


“就直接说平语吧。”


“…”


“恩 还是不了。这样也不错。”


 




“我说平语,哥呢说敬语。”佑镇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抚摸在奂的耳垂,接着又用拇指在在奂的耳廓上一下下地画着圈。被弄得起了鸡皮疙瘩的在奂,慌忙地从原地起身,使劲非要去够到放在很远的那瓶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佑镇全身都陷在了沙发里,只有眼珠一直在跟着在奂的行动转着。神志已经不太清醒的佑镇,看着正在倒酒的在奂忽然笑着问道:“那个多少钱你知道吗?” 因为喝醉变而得有点嘶哑的嗓音,听起来稍微有点别扭。虽然这样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这样无防备地躺倒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到。朴佑镇又笑了起来,金在奂面不改色地把酒杯往朴佑镇面前推了推。喝得太醉的话好像就会做出非常无理的事情。为了掩盖自己一直在发抖的手动作,佑镇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冽起来,吐出了尖锐的言语。




“我是因为谁今天才那么累啊。”


“…”


“但是这里服务不怎么样呢。是不是要叫一下经理过来?”






啊,这个狗崽子真是。金在奂扭头努力收敛了下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脸,往自己的杯里也慢慢地斟满了酒。对此感到满意的佑镇,又摸了摸在奂的后脑勺。忍住下一秒爆粗的金在奂,和朴佑镇碰杯时,勉强挤出了微笑。就在眼前的朴佑镇的模样,是如此的熟悉。像要把自己看穿的深邃又黝黑的瞳孔。小小的黑色耳钉。忽然感觉,3年前总是给自己准备好零食的朴佑镇和现在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于是金在奂碰杯后,便把酒咕噜咕噜地往胃里灌。也想一口干掉的朴佑镇,喝到一半杯子却被在奂抢了过去。 




“开玩笑呢?”


“我们一起喝。不是说我服务差嘛。”


“…”


“衣服我也脱掉?我那个做得很好来着。”




金在奂连自己此时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清楚了。大脑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如果问金在奂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大概就是3年前关于朴佑镇的记忆了。非常不幸的是,金在奂至今仍然没能从17岁的朴佑镇身上逃脱,所以现在坐在眼前的20岁的朴佑镇,只让他感到十分陌生,和厌恶。像是不能适应时差的人一样,在奂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听到金在奂的挑衅,朴佑镇暂时把自己的视线收了起来,开始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子上轻轻叩击,若有所思。他瞟了一眼在奂后,又提起嘴角笑了出来。但和高扬的嘴角相比,他的眼睛却像寒冰一样冷彻。或者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更像是才刚要烧红的铁块却忽然被冷却下来一样,是那样的眼神。“哥做得好的事情,等下次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再做给我看吧。”




“我是因为要跟哥复合才叫哥过来的。”




用那样冰冷的眼神说出的告白,毫无甜蜜可言,反而令人觉得糟透了。朴佑镇就像完全无视对方想法一样,理直气壮地说出了那样的话。在奂又想起了在便利店发生过的相似场景,不禁哑笑。看到在奂如此失笑,佑镇把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再一次开口。






“回来我们的家一起生活吧。”


“…你真的疯了吗?”


“反正会那样的,我敢保证。”




那样笑着的金在奂,忽地对上佑镇的眼神后,感觉自己就像被完全看透似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界里,想知道金在奂在做什么兼职、在哪里打工,完全不是难事。而朴佑镇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金在奂这个事实,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在奂绝对无法无视佑镇的话。即使是玩笑也不敢一笑置之的话。金在奂非常明确地认识到了。像刚才所说,这个世上有钱就是能使鬼推磨,而现在那个手里攥着钱的人,正是朴佑镇。所以无论一开始怎样强硬地拒绝,最终一切都只会按照朴佑镇所设想的那样发展。因为金在奂已经失去了自尊心。因为金在奂只是个拼命赚钱才能在这个唯利是图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小小便利店员。






不管怎么看,因为金在奂到现在都对朴佑镇无法忘怀,那么最终这场比赛的输家,只会是金在奂。既然这样的话,除开钱不说,试着抓住他的心吧。那样好像更好一点。金在奂在朴佑镇的怀里边啜着酒,这样的想法不断地从头脑里冒了出来。明知道是毫无营养的想法,在奂却也停不下来。每天找到自己班来送上昂贵牛奶的朴佑镇,静静守在自己身后听着钢琴演奏声的朴佑镇,亲手给自己贴上创可贴的朴佑镇… 金在奂往朴佑镇的怀里更深地钻了钻。背部和头部都被温柔地抚摸着,在奂在佑镇的怀抱里慢慢合上了眼睛。那样的抚慰和17岁时的朴佑镇一样温暖,于是在奂的眼角也开始渐渐泛红。






*在奂的时间静止在了3年前,所以两人的时差是3年。这是题目“时差”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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